第八章 黯物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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聞了聞衣衫，盡是烤肉的氣味，黒木淩今晚嘗盡了各式各地的牛和豬。返回房間，他註意到門口角落一直站著一個老舊型號的顯示屏和一個東西。
忍著身上的異味，黒木淩走前去探索。按了DVD機的按鈕，突然吐出了放入光盤的架子，黒木淩登時眨眼了下。
半小時後，黒木淩總算弄懂了這臺古董的操作。他懂得打開了顯示屏同時連接去放光盤的機器。黒木淩知道光盤架子的凹槽位置是放置一些圓形的東西，他轉身看了看，走到平臺下的地方摸著。
臥室大門一旁的墻壁原來是一個儲藏JUN火和光盤的地方。
站在這個儲藏室門口前，黒木淩難得不去摸索JUN火，而是去摸一摸一堆藍光光盤。
他隨意取出光盤盒子，打開發現是圓形的光盤，又飛撲到光盤機器前放置看是什麽效果。
顯示屏這時亮了一下又黑起來，過了一陣顯出了一個標志，黒木淩不認得20世紀福斯電影公司商業標志。幾個電影寡頭公司早被迪斯尼吞拼所有業務，然後再給新的科技巨企吞拼，電影業也被動漫或虛擬體驗的故事脈絡取代，當下只有一些懷緬電影的人才拍一些地下制作電影，大制作的電影每年只有三套。
黒木淩隨手取的是一套韓國愛情電影《我和我的女友》，他一直觀看著日文翻譯字幕，又一直瞪著電影主角表情動作。一小時三十分鐘後，黒木淩滿腦子都是問號，不明白兩個主角究竟在做什麽，也不懂笑和哭的意義，他忍不住罵著：“無聊。”
三十分鐘後，頭發還有濕著的黒木淩見到地上的光盤盒子就拾起，看著顯示屏正播放著索尼商業標記的黒木淩，他又走入了儲藏室。
黒木淩這次仔細地閱讀封面和內容，見到一男一女的封面立即避開。雙手在櫃子前挑撥一會兒後，他選擇了星球大戰這電影。
將電視架子推到床前，他坐在地下又觀看著電影。星球大戰的電影，盡管黒木淩看不懂主角的互動舉止，可是他卻能看懂情節發生脈絡，也被畫面說吸引，盡管畫面比起2057年的科技而言，是古老粗糙。
黒木淩折返儲藏室，將星球大戰系列的電影盡數取出。他在手機搜尋了大約故事內容和時間線次序後，逐一播放。
盤坐在電視前的他，就這樣看到翌日的清晨。
黒木淩習慣自己做早飯，他唯有下樓去尋找廚房在何方。玻璃電梯等得不耐煩的他，打算跳落吊橋，走出閱讀室去找廚房。當他在圍欄前跨出右腿時，電梯叮一聲折返，宇田優錯愕地看著他。
“你在幹嘛？”
“下樓。”
“你能不能假裝一下這裏有電梯？”
“你占著了。”
“是我的設計小失誤。你打算去哪裏？”
“做早飯。”
“哦。這樣啊。那我在這裏吃。”身穿著私人剪裁的國際奇連藍西服的宇田優笑著說。
黒木淩皺眉了下，跟他乘搭電梯下去。黒木淩跟宇田優落到閱讀大廳的室內，走出了大門前去。閱讀室外是走廊大廳，走廊廳兩側放了不是玻璃櫃子，都是些古董，例如平安中段時期的盔甲。
穿過兩個廳後，方是就餐地方。開放式的廚房外連接著吧臺，附近是餐桌，冰櫃大得能藏起幾條成年人的屍體。
打開其中一冰櫃大門，確實掛上些屍體，是處理好的兔子屍體。
“我打獵回來的。”
“哦。”
“你打算做什麽早飯？”
“日常早飯的。”
“能多做我那一份嗎？”
“哦。”
“你昨晚睡得好不好？”
“我是再生人。”
宇田優無奈笑了一下，點起一根香煙，說：“好吧。你能不能說話多一些內容。”
黒木淩回頭看了他一眼，對方正叼著香煙，脫下外套。宇田優走過來想幫他準備些什麽，可是機器一早解決了一切。黒木淩取走他的香煙，自己吸了一下子，塞回他手心說：“煩。”
過後，待他烤好兩尾魚，黒木淩看著在擺盤的宇田優問：“你喜歡看電影？”
“嗯。啊，那房間我放了些儲藏的。另一個儲藏室給我擠滿了。”
“你懂得看電影？”
“嘛，不是太先鋒藝術那類，基本能看懂啊。”宇田優回答。
黒木淩皺眉一陣後問：“他們說話都懂？”
“嗯。我明白你不懂什麽，他們有些說話是在反諷和比喻。反諷是在說一些違心的話，有些是在恥笑一些事情。比喻就是一些抽象的事情，好描述自己的內心。”
“喔。”黒木淩清脆利落地回答。
宇田優有意放些電影在他的房間，好讓他發掘，這是他補救對方缺失部分的方法。比起註射藥物，不如讓他發展自己的腦袋。腦袋是個神奇的器官，摧毀他了，很難覆原，可是不代表不能再度發展。
人一生用的腦力，5%也沒有，即便2057年有許多藥劑和刺激器去激活腦袋，人類也不過用了12%左右。宇田優相信黒木淩被蓄意破壞情緒和交流的部分，他是能挽救回來的。
黒木淩沒有挑明宇田優的用意，房間和房屋都是宇田優，房間內有光盤絕非巧合的事情。黒木淩好歹是個愛作戰的人，這些手段他反而理解。他理解為宇田優讓他無聊地看，從中令他達到或者學習一些地方。
聽宇田優的口吻，黒木淩想對方是想他的接收說話訊息和表情上變得敏感起來。然而，這些黒木淩既沒有興趣，也不是擅長的事情。按著記憶的判斷，他生前也不見得是一個說話利索、表達完整的人，他甚至不能徹底感受對方的情緒。他只是一個在街頭打架的小混混，終日無所事事，等著明天，不知死亡為何物，更不知活著為何物。
兩個傳統漆盤端到吧臺上，一碗肥美的珍珠米飯，一碗香濃味噌湯，一條烤得金黃的秋刀魚，一小碗醬油茄子，一潔白的蒸豆腐和納豆就在眼前。
宇田優說：“我開動了。”
“嗯。”
“你不說我開動了？”
“吃就吃。廢話。”
宇田優哭笑不得，夾了塊秋刀魚說：“嗯！好吃！”
黒木淩一言不發。
“你看了什麽電影？”
“星球大戰系列。”
“那你沒有睡過吧？”
“你天天睡覺的？”
“也不是……”
黒木淩沒有反嘲的意味，宇田優努力地學習著適應，見到黒木淩還在看著他，宇田優只是笑
一笑，又搖搖頭。
“你喜歡笑？”
“啊？”
“你喜歡笑？”黒木淩皺眉重覆問。
“對著你，是的。”
“是嗎？你在醫院對著很多人笑啊。”黒木淩回答。
“啊……那是禮節性的笑，我對著你不是禮節性的笑。”
“那是什麽？”
宇田優放下筷子說：“很多情緒，有時對著你是苦笑，有時對著你是傻笑，有時對著你癡笑，我很傻吧。”
“無緣無故地對著我笑，是的。”黒木淩又露出‘宇田優是神經病’的眼神掃視對方。
“嗳嗳！你還不懂嗎？”宇田優吃了半碗飯，各種大碗小碟都吃得七七八八。
黒木淩有點不解地看著他，又不說話。
“你能不能像喜歡香水那樣接受我？不抗拒我？”宇田優問，說畢他後悔，對方真把他熬制成香水怎麽辦？跟一個腦筋僵直的人談天，該如何組織語言？
黒木淩詫異地看著他，這番話恍惚比靈魂的存在更為驚訝，更為不解，黒木淩這刻想知道這個人是不是腦子有事。
“對不起。當我沒說。”
宇田優心想對方如果對所有說話都是是裝不懂，他還可以溫水煮蛙，這個人不是裝，他是接收不到自己的訊號，也接受不到其他人訊號。
黒木淩覺得這個人說話比昨天看的韓國電影更艱澀。
返回房間後，他在計算機下載了國中和高中的數學科、物理科、航天科和天文科的書。輪番讀著，又找出真實的紙筆寫著，時而打開了公開教學的網站，一寫就是兩日後的事情。
“茲——茲——”夏普牌的手機響起，黒木淩說：“接電話。”
“淩，兩日沒見，你在家還是出去逛了？”
“你的別墅。”
“你在做什麽了？”
“念書。”
“啊啊。”宇田優的啊音先高後低，表示驚訝和原來如此。
“嗯。”
“念什麽科目？”
“天文的。”
“啊，你真的很愛關於星星的。”
“嗯。”
“你喜歡星星的話，我帶你去一個地方觀星？”
“嗯？嗯。”
“我能回來打擾你嗎？”
“這是你的別墅。”
宇田優關起電話後，隔壁的黑貓立即說：“他這樣嗯嗯哦哦的，你還熱臉貼冷屁股了。”
“這又不是他的本意。”宇田優小聲地反駁，想到自己當下給當神經病，也不好意思跟別人分享自己的丟臉事。
“你覺得他如果沒有受損的話，會是什麽反應？”黑貓問。
“不知道，反正我不會這樣說話。”宇田優小聲噥著，搞得他好像那些計算機怪客，見到女孩子說了一堆牛頭不對馬嘴的話，然而女孩子心想我只是來找你修理計算機啊。
“我說呢，應該差不多，可能有些地方還忍不住揍你。”黑貓說。
宇田優失笑了聲，說：“櫻庭先生，彼岸到了。”
黑貓，櫻庭佑希下車時又敲了下門說：“想清楚，對方跟蛇一樣，養不熟，不會跟你感情共鳴的。”
“成了。”
宇田優有點發脾氣地一下子飛去。櫻庭佑希搖頭了下，走進醫院，只見藤井一輝在值夜班。
“你還在工作？”
“嗯，今日我輪夜班，我還是個實習的。”藤井回答，他正在處理一個半夜去廁所撞破頭的老伯伯。
“喔。”
“你來研究？”
“嗯。”
研究是指轉車，轉到真正的研究室，這裏不過是後備研究室。
櫻庭佑希見他忙著，也沒再說什麽，頓了頓，他站在走廊說：“之前我的話，沖了，抱歉。”
“啊？你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。希望外婆的研究，只是研究。”藤井一輝拉下手套，對著櫻庭佑希正經地說。
“我答應了，就是答應了。”櫻庭佑希回覆之前的口吻，藤井一輝笑起來，走到走廊附近，就在對方十步之後。
“之後，過了風聲，你想鉆研或者報讀什麽，我會想辦法的了。”
“謝謝。現在覺得能活得更久，也不能什麽事也焦躁。”藤井一輝好脾氣地說。櫻庭佑希微微皺眉地看他，見他笑得純粹，就“嗯”了一聲離開。
宇田優的外表年齡即便是一個二十多，可是細數下去，是個中年人了。中年男孩比比皆是，宇田優自問也有很多不成熟的地方，可是比起二十出頭時，更明白關系的脆弱和纖細。
再生人不過是生物學版本的吸血鬼，長長的壽命，無盡的孤獨，只能跟同族群居，最愛的親人人類將在幾十年後逝世。不想孤獨的話，一是當一個情場浪子，一是找一個再生人伴侶一輩子。
比起發展關系，他還有更多事情要優先處理，許多，許多……
軚盤上的手，散發著灰藍的煙霧，掌心的符咒亮起紫色的光芒。
望著自己設計的別墅，一個橢圓的蓋子蓋著一個方形的建築物，就在一片又一片山林保護著，又隱藏許多強力磁場器。
隱世的科學館外貌別墅，裏面暫住著一個小小的科學怪人。
宇田優突然覺得自己好像豢養了一個小動物，又好像金屋藏嬌，他並無困著黒木淩的意欲，黒木淩卻沒有外出的意欲。
即便駭入鏡頭觀察了黒木淩十餘年，可是他不知道黒木淩的腦子在想什麽。究竟想要什麽，做什麽？他的腦部是不是真的缺失到沒有其他思考點。
隨著自己的體溫和步伐，室內的燈光逐步解鎖亮起，周邊的家具機械人緩緩移動起來。
“咯咯。”
“進來。”
“嗚嗶嗶——”
電子門卡拍過鎖頭，宇田優站在門口，擡頭看著黒木淩正坐在桌子前。一步又一步走上樓梯，看著他的身影，看著屏幕的光芒映照著他，看著他正塞著耳機聽公開課講解，聽他在用功。
宇田優卸下身上的西服，打開冰櫃找了一瓶啤酒。
一邊喝著，他一邊觀看，見到天文望遠鏡移位，見到流水石階給按停。
躺在沙發玩手機的宇田優，也不知看了多久新聞網頁和財經消息，這時一陣肥皂香氣靠近，他對上一看。
“怎麽來玩手機？”
“因為不打擾你。”
“為什麽來這個房間看？”
“因為寂寞。”
“寂寞？”
“嗯。獨處時，覺得空虛無奈的感覺。”
“我沒有看你的電影。”
一句話揭示了宇田優的意圖，宇田優不禁臉上微微發紅，有點疑惑對方是真的不懂，還是懂，究竟懂些什麽。
“這個，你悶才欣賞吧？”
“交流不應該找我。”黒木淩坐在油壓椅說。宇田優回答：“交流不一定要說話，感覺就好了。”
“莫名其妙。”黒木淩說，他這時又坐在望遠鏡前，瞇著眼觀看上空。宇田優坐在他一邊，手放在他的背後，看著他的舉止。
“我一直在屏幕看著你作戰。當然，你在家裏面我沒有看過。”宇田優撒謊。
“嗯。”黒木淩卻不在意這句話。
“一直想什麽時候能跟真人溝通，能坐在真人旁邊聊一聊，或者靜靜地坐著就很開心。”宇田優補充說。
“嗯。”口氣依舊淡漠。
宇田優打開第二瓶酒，這次是威士忌，一口一口地喝著。黒木淩放下後，問：“你喜歡星星嗎？”
“我會學習得喜歡的。”
“不用勉強。”黒木淩不解地說。
“我想跟你建立一條橋，這樣有一日，我有一段重要的話，你能認真理解我的意思，然後做出決定。”
黒木淩盤坐著，問：“什麽重要的話？你的荷爾蒙導致你情感氾濫和錯亂？”
“噗。”宇田優那一口酒直噴出來，如果櫻庭佑希在，應該恥笑了他很久。
“什麽意思？”宇田優趁機問。
“你在表達自己的情緒，有些占有的情緒。”黒木淩皺眉說。
“那你知道對象是誰嗎？”
“這就是你所謂重要的話？”黒木淩挑眉反問。
“你反問了，淩，你會反問來回避。”宇田優帶點驚訝地說，黒木淩見他跟三井一樣反應，就覺得煩，轉身不管宇田優。
“不是關於這個。表達喜歡你這個意思，我會時不時做出來的。可是，不是關於這個。”
“莫名其妙。”
黒木淩不管他，直接走下去。
“去哪？”宇田優開心地跟著他走。
“餓，吃飯。”
“我來做。”
“隨意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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臥室大門一旁的墻壁原來是一個儲藏JUN火和光盤的地方。
站在這個儲藏室門口前，黒木淩難得不去摸索JUN火，而是去摸一摸一堆藍光光盤。
他隨意取出光盤盒子，打開發現是圓形的光盤，又飛撲到光盤機器前放置看是什麽效果。
顯示屏這時亮了一下又黑起來，過了一陣顯出了一個標志，黒木淩不認得20世紀福斯電影公司商業標志。幾個電影寡頭公司早被迪斯尼吞拼所有業務，然後再給新的科技巨企吞拼，電影業也被動漫或虛擬體驗的故事脈絡取代，當下只有一些懷緬電影的人才拍一些地下制作電影，大制作的電影每年只有三套。
黒木淩隨手取的是一套韓國愛情電影《我和我的女友》，他一直觀看著日文翻譯字幕，又一直瞪著電影主角表情動作。一小時三十分鐘後，黒木淩滿腦子都是問號，不明白兩個主角究竟在做什麽，也不懂笑和哭的意義，他忍不住罵著：“無聊。”
三十分鐘後，頭發還有濕著的黒木淩見到地上的光盤盒子就拾起，看著顯示屏正播放著索尼商業標記的黒木淩，他又走入了儲藏室。
黒木淩這次仔細地閱讀封面和內容，見到一男一女的封面立即避開。雙手在櫃子前挑撥一會兒後，他選擇了星球大戰這電影。
將電視架子推到床前，他坐在地下又觀看著電影。星球大戰的電影，盡管黒木淩看不懂主角的互動舉止，可是他卻能看懂情節發生脈絡，也被畫面說吸引，盡管畫面比起2057年的科技而言，是古老粗糙。
黒木淩折返儲藏室，將星球大戰系列的電影盡數取出。他在手機搜尋了大約故事內容和時間線次序後，逐一播放。
盤坐在電視前的他，就這樣看到翌日的清晨。
黒木淩習慣自己做早飯，他唯有下樓去尋找廚房在何方。玻璃電梯等得不耐煩的他，打算跳落吊橋，走出閱讀室去找廚房。當他在圍欄前跨出右腿時，電梯叮一聲折返，宇田優錯愕地看著他。
“你在幹嘛？”
“下樓。”
“你能不能假裝一下這裏有電梯？”
“你占著了。”
“是我的設計小失誤。你打算去哪裏？”
“做早飯。”
“哦。這樣啊。那我在這裏吃。”身穿著私人剪裁的國際奇連藍西服的宇田優笑著說。
黒木淩皺眉了下，跟他乘搭電梯下去。黒木淩跟宇田優落到閱讀大廳的室內，走出了大門前去。閱讀室外是走廊大廳，走廊廳兩側放了不是玻璃櫃子，都是些古董，例如平安中段時期的盔甲。
穿過兩個廳後，方是就餐地方。開放式的廚房外連接著吧臺，附近是餐桌，冰櫃大得能藏起幾條成年人的屍體。
打開其中一冰櫃大門，確實掛上些屍體，是處理好的兔子屍體。
“我打獵回來的。”
“哦。”
“你打算做什麽早飯？”
“日常早飯的。”
“能多做我那一份嗎？”
“哦。”
“你昨晚睡得好不好？”
“我是再生人。”
宇田優無奈笑了一下，點起一根香煙，說：“好吧。你能不能說話多一些內容。”
黒木淩回頭看了他一眼，對方正叼著香煙，脫下外套。宇田優走過來想幫他準備些什麽，可是機器一早解決了一切。黒木淩取走他的香煙，自己吸了一下子，塞回他手心說：“煩。”
過後，待他烤好兩尾魚，黒木淩看著在擺盤的宇田優問：“你喜歡看電影？”
“嗯。啊，那房間我放了些儲藏的。另一個儲藏室給我擠滿了。”
“你懂得看電影？”
“嘛，不是太先鋒藝術那類，基本能看懂啊。”宇田優回答。
黒木淩皺眉一陣後問：“他們說話都懂？”
“嗯。我明白你不懂什麽，他們有些說話是在反諷和比喻。反諷是在說一些違心的話，有些是在恥笑一些事情。比喻就是一些抽象的事情，好描述自己的內心。”
“喔。”黒木淩清脆利落地回答。
宇田優有意放些電影在他的房間，好讓他發掘，這是他補救對方缺失部分的方法。比起註射藥物，不如讓他發展自己的腦袋。腦袋是個神奇的器官，摧毀他了，很難覆原，可是不代表不能再度發展。
人一生用的腦力，5%也沒有，即便2057年有許多藥劑和刺激器去激活腦袋，人類也不過用了12%左右。宇田優相信黒木淩被蓄意破壞情緒和交流的部分，他是能挽救回來的。
黒木淩沒有挑明宇田優的用意，房間和房屋都是宇田優，房間內有光盤絕非巧合的事情。黒木淩好歹是個愛作戰的人，這些手段他反而理解。他理解為宇田優讓他無聊地看，從中令他達到或者學習一些地方。
聽宇田優的口吻，黒木淩想對方是想他的接收說話訊息和表情上變得敏感起來。然而，這些黒木淩既沒有興趣，也不是擅長的事情。按著記憶的判斷，他生前也不見得是一個說話利索、表達完整的人，他甚至不能徹底感受對方的情緒。他只是一個在街頭打架的小混混，終日無所事事，等著明天，不知死亡為何物，更不知活著為何物。
兩個傳統漆盤端到吧臺上，一碗肥美的珍珠米飯，一碗香濃味噌湯，一條烤得金黃的秋刀魚，一小碗醬油茄子，一潔白的蒸豆腐和納豆就在眼前。
宇田優說：“我開動了。”
“嗯。”
“你不說我開動了？”
“吃就吃。廢話。”
宇田優哭笑不得，夾了塊秋刀魚說：“嗯！好吃！”
黒木淩一言不發。
“你看了什麽電影？”
“星球大戰系列。”
“那你沒有睡過吧？”
“你天天睡覺的？”
“也不是……”
黒木淩沒有反嘲的意味，宇田優努力地學習著適應，見到黒木淩還在看著他，宇田優只是笑
一笑，又搖搖頭。
“你喜歡笑？”
“啊？”
“你喜歡笑？”黒木淩皺眉重覆問。
“對著你，是的。”
“是嗎？你在醫院對著很多人笑啊。”黒木淩回答。
“啊……那是禮節性的笑，我對著你不是禮節性的笑。”
“那是什麽？”
宇田優放下筷子說：“很多情緒，有時對著你是苦笑，有時對著你是傻笑，有時對著你癡笑，我很傻吧。”
“無緣無故地對著我笑，是的。”黒木淩又露出‘宇田優是神經病’的眼神掃視對方。
“嗳嗳！你還不懂嗎？”宇田優吃了半碗飯，各種大碗小碟都吃得七七八八。
黒木淩有點不解地看著他，又不說話。
“你能不能像喜歡香水那樣接受我？不抗拒我？”宇田優問，說畢他後悔，對方真把他熬制成香水怎麽辦？跟一個腦筋僵直的人談天，該如何組織語言？
黒木淩詫異地看著他，這番話恍惚比靈魂的存在更為驚訝，更為不解，黒木淩這刻想知道這個人是不是腦子有事。
“對不起。當我沒說。”
宇田優心想對方如果對所有說話都是是裝不懂，他還可以溫水煮蛙，這個人不是裝，他是接收不到自己的訊號，也接受不到其他人訊號。
黒木淩覺得這個人說話比昨天看的韓國電影更艱澀。
返回房間後，他在計算機下載了國中和高中的數學科、物理科、航天科和天文科的書。輪番讀著，又找出真實的紙筆寫著，時而打開了公開教學的網站，一寫就是兩日後的事情。
“茲——茲——”夏普牌的手機響起，黒木淩說：“接電話。”
“淩，兩日沒見，你在家還是出去逛了？”
“你的別墅。”
“你在做什麽了？”
“念書。”
“啊啊。”宇田優的啊音先高後低，表示驚訝和原來如此。
“嗯。”
“念什麽科目？”
“天文的。”
“啊，你真的很愛關於星星的。”
“嗯。”
“你喜歡星星的話，我帶你去一個地方觀星？”
“嗯？嗯。”
“我能回來打擾你嗎？”
“這是你的別墅。”
宇田優關起電話後，隔壁的黑貓立即說：“他這樣嗯嗯哦哦的，你還熱臉貼冷屁股了。”
“這又不是他的本意。”宇田優小聲地反駁，想到自己當下給當神經病，也不好意思跟別人分享自己的丟臉事。
“你覺得他如果沒有受損的話，會是什麽反應？”黑貓問。
“不知道，反正我不會這樣說話。”宇田優小聲噥著，搞得他好像那些計算機怪客，見到女孩子說了一堆牛頭不對馬嘴的話，然而女孩子心想我只是來找你修理計算機啊。
“我說呢，應該差不多，可能有些地方還忍不住揍你。”黑貓說。
宇田優失笑了聲，說：“櫻庭先生，彼岸到了。”
黑貓，櫻庭佑希下車時又敲了下門說：“想清楚，對方跟蛇一樣，養不熟，不會跟你感情共鳴的。”
“成了。”
宇田優有點發脾氣地一下子飛去。櫻庭佑希搖頭了下，走進醫院，只見藤井一輝在值夜班。
“你還在工作？”
“嗯，今日我輪夜班，我還是個實習的。”藤井回答，他正在處理一個半夜去廁所撞破頭的老伯伯。
“喔。”
“你來研究？”
“嗯。”
研究是指轉車，轉到真正的研究室，這裏不過是後備研究室。
櫻庭佑希見他忙著，也沒再說什麽，頓了頓，他站在走廊說：“之前我的話，沖了，抱歉。”
“啊？你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。希望外婆的研究，只是研究。”藤井一輝拉下手套，對著櫻庭佑希正經地說。
“我答應了，就是答應了。”櫻庭佑希回覆之前的口吻，藤井一輝笑起來，走到走廊附近，就在對方十步之後。
“之後，過了風聲，你想鉆研或者報讀什麽，我會想辦法的了。”
“謝謝。現在覺得能活得更久，也不能什麽事也焦躁。”藤井一輝好脾氣地說。櫻庭佑希微微皺眉地看他，見他笑得純粹，就“嗯”了一聲離開。
宇田優的外表年齡即便是一個二十多，可是細數下去，是個中年人了。中年男孩比比皆是，宇田優自問也有很多不成熟的地方，可是比起二十出頭時，更明白關系的脆弱和纖細。
再生人不過是生物學版本的吸血鬼，長長的壽命，無盡的孤獨，只能跟同族群居，最愛的親人人類將在幾十年後逝世。不想孤獨的話，一是當一個情場浪子，一是找一個再生人伴侶一輩子。
比起發展關系，他還有更多事情要優先處理，許多，許多……
軚盤上的手，散發著灰藍的煙霧，掌心的符咒亮起紫色的光芒。
望著自己設計的別墅，一個橢圓的蓋子蓋著一個方形的建築物，就在一片又一片山林保護著，又隱藏許多強力磁場器。
隱世的科學館外貌別墅，裏面暫住著一個小小的科學怪人。
宇田優突然覺得自己好像豢養了一個小動物，又好像金屋藏嬌，他並無困著黒木淩的意欲，黒木淩卻沒有外出的意欲。
即便駭入鏡頭觀察了黒木淩十餘年，可是他不知道黒木淩的腦子在想什麽。究竟想要什麽，做什麽？他的腦部是不是真的缺失到沒有其他思考點。
隨著自己的體溫和步伐，室內的燈光逐步解鎖亮起，周邊的家具機械人緩緩移動起來。
“咯咯。”
“進來。”
“嗚嗶嗶——”
電子門卡拍過鎖頭，宇田優站在門口，擡頭看著黒木淩正坐在桌子前。一步又一步走上樓梯，看著他的身影，看著屏幕的光芒映照著他，看著他正塞著耳機聽公開課講解，聽他在用功。
宇田優卸下身上的西服，打開冰櫃找了一瓶啤酒。
一邊喝著，他一邊觀看，見到天文望遠鏡移位，見到流水石階給按停。
躺在沙發玩手機的宇田優，也不知看了多久新聞網頁和財經消息，這時一陣肥皂香氣靠近，他對上一看。
“怎麽來玩手機？”
“因為不打擾你。”
“為什麽來這個房間看？”
“因為寂寞。”
“寂寞？”
“嗯。獨處時，覺得空虛無奈的感覺。”
“我沒有看你的電影。”
一句話揭示了宇田優的意圖，宇田優不禁臉上微微發紅，有點疑惑對方是真的不懂，還是懂，究竟懂些什麽。
“這個，你悶才欣賞吧？”
“交流不應該找我。”黒木淩坐在油壓椅說。宇田優回答：“交流不一定要說話，感覺就好了。”
“莫名其妙。”黒木淩說，他這時又坐在望遠鏡前，瞇著眼觀看上空。宇田優坐在他一邊，手放在他的背後，看著他的舉止。
“我一直在屏幕看著你作戰。當然，你在家裏面我沒有看過。”宇田優撒謊。
“嗯。”黒木淩卻不在意這句話。
“一直想什麽時候能跟真人溝通，能坐在真人旁邊聊一聊，或者靜靜地坐著就很開心。”宇田優補充說。
“嗯。”口氣依舊淡漠。
宇田優打開第二瓶酒，這次是威士忌，一口一口地喝著。黒木淩放下後，問：“你喜歡星星嗎？”
“我會學習得喜歡的。”
“不用勉強。”黒木淩不解地說。
“我想跟你建立一條橋，這樣有一日，我有一段重要的話，你能認真理解我的意思，然後做出決定。”
黒木淩盤坐著，問：“什麽重要的話？你的荷爾蒙導致你情感氾濫和錯亂？”
“噗。”宇田優那一口酒直噴出來，如果櫻庭佑希在，應該恥笑了他很久。
“什麽意思？”宇田優趁機問。
“你在表達自己的情緒，有些占有的情緒。”黒木淩皺眉說。
“那你知道對象是誰嗎？”
“這就是你所謂重要的話？”黒木淩挑眉反問。
“你反問了，淩，你會反問來回避。”宇田優帶點驚訝地說，黒木淩見他跟三井一樣反應，就覺得煩，轉身不管宇田優。
“不是關於這個。表達喜歡你這個意思，我會時不時做出來的。可是，不是關於這個。”
“莫名其妙。”
黒木淩不管他，直接走下去。
“去哪？”宇田優開心地跟著他走。
“餓，吃飯。”
“我來做。”
“隨意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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